之前看网络小说，经常有一个榜单是，“有哪些被名字耽误的好小说”，有一次从那个榜单看到一本不错的小说叫做《从姑获鸟开始》，看了下去还挺不错，后面似乎太监了，一直引为怨念。后来那些网络小说就更不按照套路出牌了，什么《开局地摊卖大力》之类的，就有点纯恶搞了。不过也有一些严肃小说，起名字有些，怎么说呢，就有些让人感觉到巨大的反差，这本《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》就是如此。这个名字强烈的引起了我的好奇，说到反差，就容易让人想起一个画面，一个光头和尚，以前骑摩托狂飙，一边停下来，时不时满头机油污渍的修摩托，也时不时为路上不幸被压死的小动物超度。不过国外修禅人士似乎不一样，没有光头，又容易让人联想起 RMS 这种大胡子形象。还有一本书，我对其名字也非常有印象，但是也一直没看，那本书叫《乌克兰拖拉机简史》。

这本书在我微信读书书架上呆了很久，一直也没翻开读，后来有一次打开了，看了看，能看下去，因为说是自传体小说，总感觉作者有点神神叨叨，又有点不协调，就放了一段时间，后来又断断续续看过几页，最近突然有点时间，就看完了。

摩托车

作者写了一个由东向西穿越美国的骑行，很多路上的见闻，可以看出来是老骑手。特别是他讲路上人们的反应，“一旦你停车问路，或是想了解什么当地的情况，你得到的回答往往出乎意料：他们会问你打哪儿来，已经骑了多久，滔滔不绝的和你神侃半天。”看起来这种闲适和幸福，也正是骑车的乐趣。

不同的是，作者带着 11 岁的儿子在骑行，儿子坐在后座，然后似乎学业也不顺，所以本来以为这是一趟教育之旅，在路上见到大好河山，见到劳动人民的辛苦，儿子幡然醒悟，回到学校做个好孩子，然后皆大欢喜。

但作者没有用这个套路，一开始讲到他和朋友们一起骑车。但是他们对待摩托车维修的态度截然不同，作者是会看说明书，信仰科技的那一类人，而他同伴约翰则是反对科技，偏感性的那类人。在摩托车维修上，他们的态度就截然不同，作者这边，会将摩托车从结构，原理上开始拆解，深入后，听声音就直到大概什么故障，维修保养起来也一板一眼，所以他摩托车基本上没问题。而约翰则是另一个方式，厌恶科技，例如摩托车有故障了，他只会凭着感觉胡乱试，也不做平时的保养，胡乱试达不到目标还会发脾气。所以从摩托车维修的两种方式开始，有点触及书名的意义了。

古典与浪漫

这两种方式，作者将其成为古典与浪漫，他们还有很多别名，例如理性与感性，唯物与唯心。这是看待世界的两种方式，不分高下。有一种说法是，最初的科技，看起来都与魔法无异。所以不论是讨论信仰，还是讨论鬼神，都和科技密切相关。作者提到：“现代人也有属于自己的鬼神”。这个鬼神就是科技，例如万有引力定律，它只存在于人们心里，在牛顿诞生之前，万有引力定律和万有引力本身并不存在。也不好说未来他就不存在了。说到这里，有一个很有意思的例子，我们上小学时，太阳系是九大行星，后来突然有一天，冥王星被开除了，现在变成了 8 大行星。这也是一种“鬼神”的变异。或者更进一步说，现在我们可能会想对千年前的古人说，为什么你们这么迷信，相信有鬼神。而何尝不知，千年后的人们可能对我们说，你们为什么那么愚昧，竟然相信万有引力。

纯古典的路径有点类似于理性或对应科技，纯浪漫的路径则类似感性或对应与艺术。而这两者并不是对立的。但在作者那个时代，似乎发现因为科技的发展，两者开始越来越割裂，因此如何统一就是一个需要从哲学高度解决的问题。

良质

作者对此的解答就是“良质”，拥有这个“良质”，就能做到古典与浪漫的统一。“良质”是什么呢？似乎说不清，道不明，不能被定义，因为一旦定义，就被束缚了，而良质本身会比定义的更加宽泛。《道德经》讲到了，就是这个“道”。“道可道，非常道，名可名，非常名”。似乎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。这就和禅对上了。

而良质具体是什么呢？书中并没有严格定义，而只是谈及了一些表现，良质某一方面的表现为“对自己的责任感”，或者可以叫做“进取心”。这是一种对自我的追求，因为有了追求，所以能出来好的成果。但这也是片面的，从更广义上说，例如历史常常是科技和艺术交替发展。在其中起到关键作用的就是这个“良质”。良质表现为物品的内在，例如一篇文章好不好，相信大多人都是能品读出来的，甚至能理解到是否用心在写文章。所以对良质的追求就体现在从良质的基础上选择了好的一面。

虽然无法定义，但是良质又是广泛存在的，例如通过科技的方式，一条或多条路走到尽头时，有时候会突然灵光一闪，打开一个新的局面，这就是良质的作用。而之所以能有这个“灵光”，正是不断持续在良质的指引下不断追求进取，长时间积累的结果。

良质需要平静的内心，因为“内心的平静会产生正确的价值观，正确的价值观会产生正确的思想，正确的思想就会产生正确的行动，而采取了正确行动的工作，便可以使别人从中看到做事人内心的平静”，也就是能感受到其中的良质。这也就是能感受到“用心之作的原因”。

突然想到，翻译的“信达雅”，也是良质的一种评价。如何做信达雅，并没有一定之规，但是是否做到了“信达雅”，确实很多人都能判断出来的。有一本书叫做《GEB》，书中有个翻译的例子，有个英文俗语，“Speak of the devil”，字面意思是，说到鬼，通常表达的是，你正谈论着某个人，他突然就出现了。如果这么翻译，意义没问题，但是远远谈不上信达雅。而那本书的译者讨论过后，翻译成了“说曹操，曹操到”。这个堪称信达雅的典范。

和解

前面扯了一堆有的没的，哲学的什么的，这本书还有另一个主线，就是旅行过程中的父子关系，因为作者带着一个“问题少年”在旅行，结果读着读着，就感觉很怪异，似乎作者本身（书中的“我”）对少年的态度更有问题。读到一半方才发现，作者有过精神分裂，后来治愈了，所以带着少年一路旅行，路上很多对话都没有对上其父亲的角色，对儿子颇有些不近人情。

作者也是痛苦的，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，那个世界曾经逼疯了他，虽然感觉好了，但其“鬼魂”一直存在，所以其无法对儿子克里斯敞开心怀，无法与常人一样父慈子孝。在倒数第二章，这个矛盾爆发到了极点，作者感觉到，自己又会走到精神分裂的地步了，甚至睡梦中还可能伤害最亲近的人。所以想着让克里斯尽快回家，自己一个人走向结束。但是克里斯不同意，于是一次冲突下的对话产生了，我特别喜欢最后几句对白。

“你真的精神错乱过吗？”

他为什么这样问呢？

“没有！”

他吃了一惊，但是眼睛里闪烁着光芒。

“我就知道。”他说。

然后他爬上摩托车，我们出发了。

于是，孩子眼中那个顶天立地的父亲回来了，而父亲分裂的精神也和解了，哪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精神矛盾，哪有什么真理无穷而不能体验生活的美好。与其说是拯救，其实是与自己和解了。这一刻，是古典浪漫的极致结合与统一。所以，克里斯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作者的“良质”。

总结

谈不上总结，这本书里面很多哲学思想没读明白，虽然是小说，但是似乎和一本哲学读物差不多，上一次有这个感受还是读贾德的《苏菲的世界》，但那个偏少年文学，虽然讲述比较严肃的哲学，但是语言轻快，读起来妙趣横生。这本书就不太一样，分裂的写法，逐步深入的理性，良质的探索，以及最后到苏格拉底，亚里士多德，修辞学，辩证法等，还是比较晦涩难懂的，可能是没有相关的背景。但是抛开这些，从游记开始，到对理性的看法，和良质的表现等，又能引发一些思考，反而别有一番回味。

那就这样吧，能引发点思考就够了。如果不是看到后记说到克里斯遇害，就更好了。